西柚

*叁视角

*挺“甜”的

*叁肆会好好的/别上升

*建议搭配前文食用-逃跑 肆视角

 

00

我想见他。

01

他消失好多天了。我去他的班级找他，可是他的班主任说他退学了。我很害怕，怕他出什么事。

我给他打电话，但他的电话关机了。我想去他家找他，可是我不敢。他的妈妈好像很凶，对他一点也不好。我怕我去了，他会替我受罪的。

我还是忍不住，在他家楼下站了好久。我看着那个被风吹起的窗帘，从日出到日落。

他不在家。他去哪里了？

02

我很早就认识他了，甚至可能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更早一点喜欢上他。

我成绩的确很好，次次第一。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，我的就是我的，别人怎么嫉妒都拿不走的。

第二跟我差了五六分，我知道他的名字，他叫黄明昊。

他是个真正的好学生，没事就刷题，放学就回家。我不止一次在观察他，他真的很好。我记得那天下午，他在窗边眯着眼。清风从窗外吹拂，我好喜欢他的头发丝。

卷卷的，带着点少年的稚气。

他可能是我生命里遇见的，最美好的光芒。

我以为他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子，像很多其他的男孩子一样。

会在春天盛开的花丛里旋转微笑，会在夏日蝉鸣里握住眨着眼的星星，会在深秋穿上长长风衣，守护一群雁南飞，会在暖冬滑进柔软被窝，然后再也不想逃离。

可是似乎不是这样的，他好像很不快乐。

03

那次考试，老师报成绩的时候，我又是第一。

没有意外，没有惊喜。

我有时候在想，班主任是不是也腻了呢。每次的第一都是我，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想看到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第一那一格呢？

黄明昊啊，你什么时候能超过我，我好期待。

我收拾书包的时候，总是忍不住看着对面的教学楼。黄明昊的班级还没有下课，他们的班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。我好希望我有顺风耳，我也想跟黄明昊听同一堂课。

班里人都走光了，我还站在那里。

他们终于下课了，我连忙背上半个肩带，两步并一步地去他那一层的楼梯拐角，藏在门后，等着他。

我经常这样，也就是为了多看他一眼。

然后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，只是今天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。他怎么了，是没有考好吗？

黄明昊把书包丢在地上，抱着自己的双膝。

我就蹲在他对面的门的背后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
我看出来他好累，他好难受，他很不开心。我好想上去抱抱他，好想揉揉他蓬松的头顶，好想问问他怎么了。

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成绩单，好像很不甘心又很不愿相信似地慢慢展开。肉肉的小手捏着薄薄一张纸，关节有些泛白。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又是第二啊。”

“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。”

他原本可爱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，鼻音很重，应该是自己偷偷哭了好久吧。我很心疼他，我看到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。好像不止是他的眼泪在流，好像还有我的心被一条一条划开。

想起身拥他入怀的念头升起了不止一次，可是每到那个冲动的边缘我又拼命地说服自己。我知道他的自尊心很强，不用太靠近都能感觉得到。我怕安慰不成反而伤害了他。

学校里的人基本都回家亦或是回了宿舍，空荡荡的校园里似乎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。

我蹲在那里，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。直到他吸了吸鼻子，用袖口揉搓红肿的双眼，我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
他把成绩单重新折好，在原地蹦了两下。是在给自己打气吗？他怎么这么可爱。

他重新背上书包，用力扯出一个比哭还要惹人心酸的笑容。

“妈妈说了，男孩子不可以哭的。嗯，男孩子不可以哭的。”

“第二又怎么样，这里有六百多个人呢，我是第二名。”

我歪头，听他用轻松的口吻自言自语。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，我一点都笑不出来。好想好想拽住他的衣角，跟他说一句：“你特别棒。”

目送着他下楼去的瘦小背影，我自己在心里做了个疯狂的决定。

绝对疯狂，绝对炙热。

04

我没有去考试，说自己肚子痛就躲进了厕所。

我虽然本质很调皮，但在关键的事情上不会头脑发蒙。我只是真的，感觉那个我喜欢的黄明昊，需要我这样做。他想要第一，又不要我让给他的第一。那我就偷偷让，反正他也不知道。

可能回到家，会被爸爸打断腿的。

唉。我还年轻，现在不冲动一次，以后就没机会了。

我悄悄地，悄悄地从走廊这头跑到走廊那头。再小心翼翼地，躲进了黄明昊那栋楼的厕所。我感觉自己好像个傻子。我就是想跟他在同一栋楼而已，哪怕他坐在干净整洁的课桌旁，而我要闻着闷臭骇人的厕所味儿。

也值得了。

我实在有点忍不了，抱着头压在墙上，好像这样的话，进入鼻腔的气味就会少一点了。没过多久，我听见了脚步声。

和那个我脑海里熟悉的脚步声略略地不同，多了几分活泼。

我偏头看声音来源，然后我就看到了黄明昊。我当时心里很迷茫，真想摇晃他的双肩问他干嘛不去考试，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。

“嗨，年级第二。”

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，拧紧了眉。他说他叫黄明昊，我在心里笑着点头。

“年级第二怎么不去考试？”

“累。”

嗯，好累。我知道他有多努力，也知道他有多累。所以我想让他开心点，所以我才翘了这次的考试啊，所以他为什么也不考试了。

我不小心，说出了我的阴谋。我说我让他，于是我就看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落。我慌忙说着我也累，生怕他因此而感觉到受伤。

他点了头，然后没再出声。

我感觉今天的他，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，身边带着的风都有了些欢乐的色调。我看他开心，我也很开心。

虽然我这个第一白白让给了第三，但是如果能陪开心的黄明昊共度一下午的话，似乎也挺不错的。

他总是在学习，好像除了学习就是学习。校园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，应该多些张扬和洒脱。我拽着他的手，说要带他感受感受什么是真的校园生活。他也没有反感，跟在我的身后。

似乎是我跑的太快，他有些跟不上。所以我放慢速度，照顾着他。

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是第一次旷课出来，还是在考试的时候，所以有些拘谨。可我也是啊，第一次这么出格。但我还是装的很轻车熟路，一直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话。

他跟在我身后，一直低着头。这会儿的他，和前几天偷偷伤心的他，很不一样。这会儿的他，心是热的，没有什么烦恼。

虽然是要我说一大串他才慢慢地应一声，但我知道他不是对我感到生疏和讨厌，而是这样的节奏，对我对他而言，刚刚好。

我就把我想到的都告诉了他，他就一点不落地收进心里。

我说我小时候跟小伙伴们爬树，爬邻居奶奶家的桃树。那会儿桃子成熟，我们几个是去偷桃子的。奶奶发现之后，从屋里拿着扫把就跑了出来。嘴里吐着脏话，表情很是狰狞。

我说我是跑的最快的，所以没被她抓到。他终于发出了几个不是嗯或哦的音节，笑着夸我是个大机灵。

脸红了，他的脸红了。或许我的脸也泛起了红晕，只不过是逆着光，看不清的。

我很喜欢这个下午，喜欢淡淡的云朵和轻轻的风。更重要的是，我身边站着的这个黄明昊，是快乐的黄明昊。

是黄明昊，不是那个年级第二黄明昊。

05

我好像做错了什么。

在他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他一个巴掌后，他用满是愤恨不甘以及委屈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，我感觉他好可怜。

我想那刻的我，一定满脸都是善解人意的怜悯，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地刺中他的心。

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，因为我自然而然地相处时，给足了他安心。他好像不需要过多的爱，好像只要一点点夸奖一点点平等和一点点肯定就可以满足他的心。

爱，这个每时每刻都缠绕着我们的名词。

他的家人是不是不喜欢他，他好像怕极了他的母亲。

我很后悔，很后悔被他看见了我眼里的怜悯。从他那里看，好像我高高在上地，俯视着，一摊废物。

黄明昊不是废物，我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着他。

06

我总是去找他，带他逃午睡。

他从不拒绝我，每次都是眨眨眼就跑到了我的身边。学校五楼有一个空教室，装修的很好看，只是从未使用过。

淡蓝色的墙壁，纯白桌椅。窗帘带着小碎花，风轻轻吹，似乎还有花香。

这个教室真的很美，很温馨。这里很适合他，他很美好，理应被所有的温柔保护。

那天上午的大课间，体育老师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。于是我们就迎着烈日，在烘烤之下绕着八百米操场跑了整整六圈。

其实对我而言，六圈还好，最多就是有点累。很多同学都跟不上，我在一片校服海里捕捉到了黄明昊的身影。

他满头大汗，却是咬着牙坚持着。

中午我又带他去了那间教室，他好像很累，好像今天特别累。

我们写着数学作业，都没有说话。在窗帘又一次荡漾时，他的头重重地砸到了桌上。我被吓了一跳，忙问他怎么了。

他摇摇脑袋，眯着眼看我，慢吞吞地挤出一个字。

“累。”

就像我第一次跟他说话那样，他把一切的情绪感受都揉进那一个字里。他，好累。

“那就睡吧。”

我看着他微笑，看着他侧枕在手臂上，闭上了眼。睫毛上缀满午后柔光，每一根细小的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。我的心又不小心漏了一拍，感觉他……好可爱哦。

我也无心再提笔，就撑着脑袋看着他。他一起一伏的平稳呼吸，他肉肉的脸。

就像所有偶像剧里那样，我没有忍住，凑在他的脸边，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。

好想多停留几秒，多感受他身体的温度。可是我不可以，不可以这样的。我怕被他发现，怕他知道他把我当朋友而我想却上他。

我憋红了脸，直直地坐在椅子上强装镇定。起床铃回荡在安静校园里，黄明昊也被吵醒了。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扯了扯我的衣角。

“要上课啦。”

“你怎么脸红了啊？”

我像是要逃命般收拾好习题册，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去不再看他。

“数，数学题写不出来。”

然后我听见了他的笑声。

我看着玻璃窗映出的画面，看他嘴角咧开一个刚好的弧度。他漆黑明亮的眸底，映出这个夏天最让我心动的光芒。

07

他的母亲又在凶他了，我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拉扯和争吵声，整颗心都扭在了一起。

她说黄明昊喜欢男人，她要带他看病。

黄明昊没病啊，他那么可爱那么美好，那么令人心疼，怎么会有病？他没病，是你，是这个世界有病。

我听到他摔门而出的声音，我好难受。

我知道他家住哪里，我应该去找他的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受这么多的委屈。他应该被爱的，被捧在手心里爱的。

如果他的母亲给不了他足够的安心，那就让我给他送去些温暖吧。

我不是伟大的人，我只是太喜欢他了，我心里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。

我很幸运，在我跑到他家楼下的时候，我就看到了他，他正躺在风里。

他穿的好少啊，他不冷吗。

我知道他好累了，知道他好难受，可是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还是冲我笑了。他是不是想用这个笑容掩饰他的疲惫？拜托，哪里藏得住。

我真的，真的好心疼。

他自己一个人在那样黑暗的家庭里漂流了多久啊，他干什么要这么懂事。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小朋友啊，他的父母为什么就不能给他点简单又真心的偏爱？

他趴在我的怀里哭，好像一直丢了胡萝卜的小兔子。哭的眼眶红红的，眼泪也毫无轨迹地铺满了整张脸。

其实我也喜欢男人。

我喜欢的就是你。

我好想就把我心里想的告诉他，可是我还是闭上了嘴。只是在他耳畔吐出一句。

“哭吧，我不会丢下你的。”

他的母亲知道他喜欢男人，就表现得那么过激。我不知道倘若我这么说了，他的心理压力会不会更大？他的心已经破破烂烂的了，我不能再去割一刀。

我不想给他带去悲伤，我只想给他快乐。

简简单单的，也是他最喜欢的快乐。

这样就够了，他能因为我而开心我就值得了。我喜欢他啊，但是我不能因为我幼稚的喜欢而让他感到为难。

08

那天后，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个风很大的晚上。我还是常常去找他，我们还是一起开着玩笑。会偶尔因为对方一两句亲切的话语微微红了脸，会因为一两下的肢体接触而乱了心曲。

我好像越来越感觉得到他的好心情了，好像他这么几天都很开心。

我以为他的妈妈和他在那个晚上聊了很久，然后归于平静了。我没有开口问他，既然他不主动提，那我便不去挑开伤疤。

有天下午，我看到他朝着校门口那个女人跑过去。我看着他的背影，我想他的心应该很雀跃吧。那个女人，应该是他的妈妈。

我背着书包停在原地，看着黄明昊那边。

夕阳很美，真的很美。像盛开的玫瑰花，妖娆艳丽。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穿的少还是什么，竟生生地打了个寒颤。

我看着瘦弱的中年女人，一阵寒气升上心头。

她好像注意到了我，冲我笑。那个笑容饱含着阴冷凄冽，像是从地狱生出的妖魔将要把我吞没。

我咽了咽口水，然后她换上了更灿烂的笑容迎接黄明昊。我宁愿相信是我看错了，就是我看错了吧。

可是这样在心里说服着自己，还是不能完全接受。

总是有奇怪的感觉，好像黄明昊上了那辆车之后，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。

那个晚上我一直给他打电话，都是电话已关机。

他怎么了，怎么了，他到底怎么了？不好的想法一直侵占我的大脑，我跟自己说要盼他好，说万一只是睡得早呢？

我一夜都没睡好，在床上辗转反侧。盯着苍白的天花板，身体里好像有一片巨大的空虚。

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，我又去他的班级找他，而他的座位，是空的。

09

黄明昊，你在哪里，我想见你。

10

我开始常常旷课，会在副课上跑去曾经那个充满着美好回忆的教室待到下课。语文数学英语课上着上着我就脑袋一沉再也醒不来。

体育课就不顾老师大声的斥责，蹲在东墙上，好像这样就能遇见黄明昊。

我想是我病了，一种叫相思的病。

他是不是在躲着我啊，不想来见我。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他了，所以他再也不跟我当朋友了啊？

他的班主任说他退学了，我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，想他是不是因为我才退的学。

我的成绩渐渐被曾经的第三追上，我也没有心情再守住第一了。明明，明明差一点点黄明昊就可以超过我了啊，可是他怎么就不见了？

他上次考试就跟我差了一两分，我说他好棒的时候他还害羞地低下了头。他怎么可能就这样退学了，他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啊。

11

我从东墙翻了出去，蹲在墙角等一个人。

很久很久之后，我听到一声闷响，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是不是有人跳楼了？不是我的黄明昊就好，嗯，一定不是他。

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，我本能地喊住了他。他大概是被我吓到了，但还是按我说的坐到了我的身边，和我一起靠着墙。

我一句一句没完没了地说个不停，我说我小时候去爬桃树，爬邻居奶奶家的桃树去偷桃子。我说我是跑的最快的，所以没被生着气拿着扫把的奶奶抓到。

我说完，然后自己笑了两声。可是他好像没有反应，他怎么不夸我是大机灵？

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，骂了一句神经病。

我无言，看着他走开的背影。看了好久好久，直到他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我才发觉，他是隔壁那个天天旷课去网吧打游戏的，坏孩子。

我怎么会把他认成了黄明昊啊？黄明昊不会这样的。黄明昊他，他一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用力微笑着吧。

他不是黄明昊。

 

 

THE 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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